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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 A R T . 2

 

Oct. 1967 - Camden Lock, London

        第一波攻击的速度实在太快,以至于站在奥登斜后侧的我还未察觉到情势,双方都已经完成了一小节的咏唱。我被无形的结界硬生生地弹开到距离奥登六七米开外的地方,力度之大令我几乎双膝跪地。


        “好好看着,我的老伙计,”奥登敞开的长风衣下摆被瞬间爆发出的魔力波动拍得飒飒作响,他没有看我,只是甩了甩自己的左肩膀,扭扭头,就像做运动会短跑比赛前的准备运动,“这就是我所说的……你无需害怕。”
杖端狐狸的眼睛与他的眼睛同时泛出冰蓝色的冷光,一侧运河中原本平静的水流突然间汹涌地翻滚起来,以至于停泊着的船只都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呻吟。

 

 

 

 


“毕竟再不认真一战,我的魔术回路就快要生锈哩!”

他扬起手杖,指向泥偶,伤脑筋般地摇了摇头,

“哎呀,真是的——”

 

 


        成型的泥偶军队顿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他袭去——它们并非行走在土地上,而是无声地滑行在泥土上,所到之处的一切有机物都在它们的触碰下变成了凝固的泥偶,连墙角的老鼠都未能幸免于难。席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,嘴唇蠕动,黑色的眼珠咕噜噜地转来转去。


        此刻的奥登仍旧毫无慌张之色,他将手杖插入泥土中,低下头说道。

 

Extraho.

 

 


        泥偶们一瞬间像与主人断了线般定在原地,不再前进。恼火的神色从席德的脸上一掠而过——于是我意识到这是奥登的防御奏效了,因为下一秒,这上百个泥偶便在离他仅仅一英寸处瘪成了原先三分之一的大小,沿着干裂的细痕咔擦裂开,最后一下子便碎成了粉末。就像它们被突然罩进几千摄氏度的高温烤炉后又全部被摔碎了一样,一时间眼前只有如雾如沙的干燥粉末纷纷扬扬地落下。


        我驱动着魔术回路,强化自己的五感,以便能够更清楚地观望并分析奥登的魔术——不得不承认,他对水的操纵真是令人惊叹不已,刚才简单的术式对人并不具有强效的攻击性,但对操纵泥偶的魔术师可谓是最简单而直接的防御手段了——


        因为奥登在那个瞬间抽干了泥土中所有的水分,令席德附着在人偶上的咒术尽数失效。席德不得不退回到屋檐下的阴影处重新考虑替换的战术。只不过奥登丝毫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余地,他单手将法杖旋转得呼呼作响,继续吟唱道:“Resurgemus,converto,congelo!整条运河的水流在魔力的驱动下竟开始飞快地围绕着中心旋转,湍急的流水构成了宛如海洋中央的巨大漩涡,紧接着,这一整个漩涡竟从河道中被硬生生地剖离了出来,成为了水属性魔术师的囊中之物——眼前船闸口的运河在瞬间只能看见干涸的河床,这一截的水路彻底被封死,取而代之的则是魔术师杖端逐渐一节一节凝结起来的浅蓝色结晶。


        随后,泥土构成的长矛般尖锐的细棘立刻从奥登的脚边破土而出,察觉到危险的男人按住头顶软毡帽,一个侧翻从原地闪出。眨眼间,他便又向右侧疾退,飞身跃起,在他的身后,先前利用宝石魔术将流动的特性硬生生转换成的蕴涵着魔力的冰,成为了足以支撑他滞空的跳板。

 

 

 


奥登在半空中又一次跃起,杖端直指席德。

Split, acuet, impetus!

 

 


        就仿佛北极的浮冰此刻漂浮在了半空之中,随后,聚集在冰层正中央的魔力以近乎暴力的方式将冰炸裂了开来,悬浮在空中的碎冰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削磨为子弹般尖锐的武器,奥登仅仅只是一挥手,便铺天盖地向席德砸去。


       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攻击几乎把我看得痴了,此刻那漫天飞舞的冰晶令我的视线受阻,像蒙了层薄冰一样朦胧。如果不去想席德究竟是如何狼狈地接下这一轮攻击的话,他们简直就是在一个落雪缤纷的圣诞水晶球里互相打闹的男孩们。我胡思乱想时,奥登已经优雅地从空中落在木拱桥的桥头上,正了正帽檐,长大衣的衣摆甚至都没有沾上一丝水痕。


        “怎么样了——席德先生——”他冲着对手的方向喊道,熠熠发光的双眼就像狐狸眼眶里一对耀眼的蓝宝石。我看着朦朦胧胧的冰晶从他的周身温柔地散落而下,想到那些从小到大无数暗恋过他的女孩们说的那句话。
——他真是太炫目了。


        与从容的奥登相反的正是气喘吁吁的席德,他周围全是被冰片狠狠扎出深坑的泥土与被打碎的坚硬细末。再一次站起来绿头发男人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。

 

 

 


我好像已经看习惯了这一幕。

 

 

 


        果然是这样,永远都是这样呢,每一次害怕、恐惧、担心的都是我,躲在一边的是我,弱小得连跟班都算不上的我。可最后的结局都是这样——无所不能的奥登。我暗暗捏紧了拳头,看着男人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狐杖,同时从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铁盒——

 


        他又犯薄荷瘾了。

 


        男人歪歪头,跳下桥头,躲开席德右手三根手指并拢后发射的一串咒术,操纵着水铸成一面直径大约三英寸的透明小型盾牌挡在身前,一边单手用指甲盖蹭开盖子,指尖扒了几颗薄荷糖塞进了嘴里。
太轻易了啊。对于我而言,这样的魔术都需要集中百分之百的精力站在原地才能够勉强完成,可对于奥登而言——


        “啊!终于又能提起精神了!”奥登高兴地说,他原地站定,原先的盾牌瞬间扩大成一堵魔力构成的水墙,几乎切断了他与席德之间的联系。

 

 


        你为什么会成为奥登的挚友呢。二十年来我被人几百、几千次地质问过,我被淹没在他人的好奇、不解、困惑、同情、嘲笑、乃至恶意中。我为什么要进入时钟塔学习呢?对我而言这也并非是我一心向往的事情,为什么我不能就成为一个放弃魔术的凡人呢?即使奥登一家并非是被冠以君主之名的贵族,但相比之下我的家系也是天差地别,就算抛开刻印不谈,我的魔术回路与精密度也只够得上一个中庸偏下流的评价……

 

 


        那一侧,奥登微微一笑。他一手紧握杖端,又将手掌贴上了水墙——就在席德操纵着变换成藤蔓缠绕上水墙企图将其挤碎的那个瞬间,男人威风凛凛地喝道:

 

 

“Order……novis, novis, novis!”


        每一小节的吟唱都令他指间溢出的魔力光芒更为强烈,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,天才魔术师面前的水墙骤然收缩,像蟒蛇般与藤蔓互相交缠,随后,凭空出现的湍急水柱吞没了所有的泥土,挤入了干涸的泥土之中,在对“土”的操纵与对“水”的操纵上,奥登的能力以压倒性的优势击垮了对方。


        铁律般无法抵抗的水柱倾倒而下,令席德溃不成军。藤蔓被淹没,奥登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对手先前的攻击。水柱变幻成了强而有力的长绳,飞快地顺着泥土上溢出的水袭向席德,坚韧有力地捆绑住了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的男人。他跪倒在被河水覆没的土地上,嫩绿色的头发上沾满了泥沙。

 


        奥登蹲下身,笑眯眯地伸出手。

 


“我给你再捏个泥偶,跟你换魔术礼装,你会不会好受一点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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